夏日的蝉鸣在梧桐树梢间此起彼伏,阳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,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望着讲台上那盆养了三年的绿萝,叶子边缘泛着焦黄的痕迹,忽然想起这盆植物曾在开学典礼上由班主任亲手栽种。此刻它垂下的藤蔓正轻轻触碰着桌角,像极了我们即将被风吹散的青春。
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里还留着半瓶未喝完的汽水,那是去年运动会时小林在接力赛摔破膝盖后,大家凑钱买的"胜利奖赏"。记得那天他跪在跑道边,膝盖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白球鞋,我们却把矿泉水瓶砸得叮当作响。现在想来,那些在操场上嘶吼着"加油"的瞬间,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校服,还有颁奖时被晒脱皮的嘴唇,都成了记忆里最明亮的琥珀。小林总爱把汽水瓶盖收集起来,说等毕业时能拼成个完整的地球仪,可如今他书包侧袋里还插着那枚歪歪扭扭的瓶盖。
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总在课间发出咕咚声,像首未完成的交响乐。记得刚入学时,饮水机被我们戏称为"时间沙漏",因为每次拧开冷水阀,水流声都会伴随上课铃声准时响起。语文老师曾指着这声音说:"这是你们高中三年最忠实的见证者。"现在饮水机旁的电子钟显示着23:47,我忽然发现这串数字与三年前我们偷偷刻在饮水机外壳上的"2019.9.1"竟有某种奇妙的呼应。那些在饮水机前排队接水的清晨,那些被热水烫红手指的午后,连带着窗台上那盆被我们轮流照料的绿萝,都成了时光长河里永不褪色的坐标。
实验楼三层的化学实验室还留着我们的"秘密基地"。那扇贴着"闲人免进"的绿漆门后,藏着我们用废玻璃瓶搭建的"星空观测站"。去年深秋,物理课代表阿杰用报废的投影仪改装成了简易望远镜,我们在月圆之夜记录下每颗星星的轨迹。记得他调试设备时被烧焦的电路板散发出刺鼻气味,我们却像发现新大陆般欢呼雀跃。如今实验台上那本写满观测数据的笔记本,扉页还夹着阿杰用易拉罐拉环折成的星星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。
图书馆顶层的自习室总在黄昏时分最热闹。靠窗的第三张木桌是"灵感孵化器",这里诞生过三十七篇未发表的诗歌,五份被退回的稿纸,还有我们模仿《百年孤独》写的《高三日常》。英语老师曾在这里给我们讲过海明威的冰山理论,说真正重要的永远在水下。现在桌角仍摆着那本翻烂的《飞鸟集》,书页间夹着去年冬天小美写的俳句:"雪落无声,笔尖悬停,待续的方程式。"那些在台灯下争论《红楼梦》人物关系的夜晚,那些为三角函数题争得面红耳赤的午后,连带着窗外老槐树上永远停在第七片叶子的知了,都成了青春最鲜活的注脚。
礼堂后台的储物间藏着我们最隐秘的时光胶囊。去年教师节,全班用三百六十五个矿泉水瓶盖拼成的"时光年轮"就封存在这里。每个瓶盖背面都写着:"2022年6月7日,数学月考失利,但发现错题本里夹着老师手写的鼓励便签。"现在打开铁柜,还能闻到当年用食用色素染的瓶盖残留的薄荷味。那些在储物间里偷偷制作毕业纪念册的深夜,那些用旧报纸包着糖纸当书签的笨拙,连同铁柜角落那串永远少一个瓶盖的年轮,都在诉说着成长最本真的模样。
暮色渐浓时,我看见班主任站在走廊尽头,手中攥着那盆绿萝的根系。她轻轻将植物移入花盆,修剪枯黄的枝叶,动作间仿佛在整理我们散落的青春。三年前她告诉我们:"植物和人一样,修剪是为了更好地生长。"此刻夕阳正好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与走廊两侧的爬山虎融为一体。我想起她总在晚自习后说的那句话:"别怕离别,你们终将成为自己故事里的光。"
风穿过教室的纱窗,带起窗帘的一角。我忽然发现储物柜上的刻痕又深了几分——那是去年小林用圆规留下的"2021.3.14,疫情网课,但运动会仍在继续"。此刻阳光正好,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在光束中泛着微光,像极了我们即将启程的航道上,永不熄灭的灯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