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穿过教室的纱窗,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望着讲台上正在整理教案的陈老师,她深灰色的衬衫被汗水洇出浅浅的痕迹,花白鬓角沾着粉笔灰,却仍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。这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,正是这位总爱穿灰衬衫的数学老师,用倾斜的雨伞为我撑起一片晴天。
记得初二那年的暴雨季,我因家庭变故成绩断崖式下跌。那天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,我慌乱中把本子塞进书包夹层,却听见陈老师带着雨水的声音:"小夏,你的《二次函数图像分析》。"我愣在座位上,看着她举着本子站在走廊的积水里,浅紫色裙摆浸成深色,却坚持要让我课后解释错题。那本被雨水泡皱的作业本里,夹着张便利贴:"函数图像是思维的坐标,暴雨不会浇灭探索的热情。"
后来每周五放学后,办公室的灯总亮到暮色四合。陈老师会变魔术般从抽屉里掏出桂花糕,说是她家楼下老阿婆送的"精神补品"。她教我如何用思维导图拆解几何题,又用错题本里的红笔标注:"这道题像不像人生岔路口?先画个辅助线再找出口。"当我终于解出那道困扰半月的动点问题,她眼角的笑纹里盛满星光:"看,函数图像终于和你的思维轨迹重合了。"
最难忘的是校运会的跳高比赛。我因伤退赛时,陈老师背着我穿过沸腾的操场。她的灰衬衫被汗水浸透,却把我的右臂环在她左肩,像守护初生雏鸟的母鸡。跑道旁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她哼着走调的《送别》,把我的手按在她跳高时留下的旧伤疤上:"这道题的抛物线,终于要画到新高度了。"后来我在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颁奖台上接过奖杯时,瞥见台下第三排的灰衬衫身影,她正用袖口擦拭眼角。
如今每当我翻开那本批注密布的《微积分启蒙》,扉页上"思维比公式更重要"的钢笔字依然清晰。陈老师退休那天,全班同学送她一盆含苞的玉兰花,她说:"等你们看到花瓣完全绽放,就明白什么是坚持的函数图像。"此刻望着讲台上整理课件的她,阳光在她银白的发梢跳跃,我突然读懂了她总说的那句话——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,而是点燃一把火,而她这把火,已在我生命里燃了整整三年。
走廊传来预备铃的清响,陈老师转身写下板书上的二次函数图像,抛物线与阳光共舞。我知道,这个永远穿着灰衬衫的人,将继续在无数个坐标轴上,为迷途的星辰标注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