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，厨房里就传来"叮叮当当"的声响。妈妈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，在灶台前翻炒着青椒肉丝，油星溅到围裙上晕开暗色的圆点。她总说这是"天然防油渍涂层"，却总在转身时把围裙蹭在我校服外套上。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冲进厨房，就看见她举着锅铲的手在晨光中微微发抖，发梢垂下来遮住半边脸，像株被晨露压弯的芦苇。

书包侧袋里永远塞着妈妈手写的备忘录，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："数学卷子第18题单位写错""周三下午游泳课记得换干爽泳衣"。上周月考后我故意把59分的物理卷子揉成团扔进垃圾桶，却看见她蹲在走廊里用镊子一页页捡拾，碎纸片粘在她开裂的指甲缝里，像 stuck的春日柳絮。她弯腰时校服后背洇出深色汗渍，却坚持要给我讲解那道总也弄不懂的浮力公式。

暮春的雨总在放学时淅淅沥沥。我缩在公交站檐下啃冷掉的饭团，忽然听见熟悉的声线穿透雨幕："书包带要换新了，上周你说是被树根勾断的。"抬头看见妈妈举着把印着卡通图案的折叠伞，发梢滴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。她总把伞面朝我这边倾斜，自己左肩淋得透湿，却笑说这是"最新款雨衣体验装"。

书桌上的玻璃罐里装着妈妈收集的药片，薄荷糖和板蓝根混在一起散发奇异的气味。初三那年我连续高烧三天，迷迷糊糊看见她戴着橡胶手套在药箱前核对说明书，凌晨三点用酒精棉球给我擦手心降温。高烧退后她整夜守在我床边，用温度计每隔半小时就要"偷袭"一次我的额头，结果把自己冻得鼻尖通红。

高考前夜的台灯亮到后半夜，妈妈在客厅来回踱步，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。凌晨四点她突然冲进卧室，举着保温杯说："喝点蜂蜜水，你爸特意从云南寄来的古法熬的。"我盯着她眼下的青黑，突然发现她新添的白发在台灯光晕里闪着银光，像被岁月揉碎的星屑。

蝉鸣最盛的七月，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，妈妈在院子里择菜时突然哽咽。她把沾着泥水的青菜摆成心形，说这是"给大学生准备的幸运菜"。傍晚我们坐在葡萄架下，她终于肯聊起年轻时在纺织厂三班倒的往事，说那些年为了攒我的学费，她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棉絮，却总把最好看的布料悄悄塞进我书包。

如今每当我视频通话时看见妈妈，她还是会在镜头前踮脚够最顶层的衣柜，假装不经意展示我幼年穿过的虎头鞋。她依然会在电话里絮叨"秋裤要穿够三件""食堂的糖醋排骨又涨价了"，可我知道那些唠叨里藏着比天气预报更精准的牵挂。就像她总说的："嘴上念叨的，都是心里忘不掉的。"
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妈妈又在厨房哼起老掉牙的童谣。油锅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身影，却让那些年她絮絮叨叨的叮咛在记忆里愈发清晰。原来最动人的唠叨，是把光阴熬成蜜糖，把牵挂揉进每句日常，让成长路上每一步都沾着温热的牵绊。